#一个第一人称的尝试
#朱迪第一人称,预警:一个可能看起来有点狂妄的柱
昨夜我再一次失眠了。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床铺被我的身体加热,再返回来炙烤着我。杂乱的音符在我脑袋里化为锯子和刀刃,大声尖笑。
我感到疼痛。我以为那一天的疼痛已经被时光冲淡了。但是并没有。
也许永远都不会,也许。
宇智波带土,那个孩子拥有和斑一样的姓氏。很多人说他们相似,连水户和扉间也这么说,但,不是的,他是和斑截然不同的人。他与斑眼神有些像,但内里不同;他与斑气质有些像,但本质不同。他一定与斑在一起生活过很长的时间,才会这样沾染他的气息。每一个与斑相处过的人身上都会带上这样的味道,我能分辨出来。谁能逃过他的影响呢?即使你厌憎他、逃避他、恨他,也无法避免地被他改变。
而他似乎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我早该意识到,但我没有。那时我们已经挺过了最难的关卡,或者说,我以为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新曲拿下了年度奖项,木叶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公司成立引入投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向好。
看起来比最初我们开着租来的随时抛锚的小车在乡野里过夜、两个人全身加起来没有二十块钱,或者挤在空气不流通的闷热阁楼中的起点要好得多了。然而如今的我明白,那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光。
现在想想,斑就是我的奇迹。
在醉酒驾车还不是什么大事的年代,我为什么喝醉已经不记得,却记得自己强行借来什么人的吉普车一路风驰电掣冲进音乐学院停在宿舍楼下。万幸,我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受伤,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兴奋地站在车顶大喊斑的名字。
在全宿舍的人都开窗看过来时,斑走到了二楼的的阳台上。傍晚的云霞在我的身后,闪烁的暮星在他的发梢。
“来吧!斑,和我一起走,我们去做出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
我向暮星伸出手,邀请那个比暮星还要纯净和明亮的人。我请求、我恳求、我决意哀求他到我的身边来。对于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这既尴尬又失礼,但我不在乎。我将要用我的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翻覆的冲击,这个伟大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将斑据为己有。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接下来的步骤不过是从送到我面前的垂枝上随手摘取累累硕果。
斑是音乐上的天纵之才,世间只有他能与我比肩。他当然要和我站在一起。除了他我还会与谁为伍?除了我他还能选择谁?我不会选别人,斑也不会。如果我们不能一起,就将终生为敌。如果我没有做过滔天的恶事,如果世界还有那么一点公平,斑就理当到我的身边来。
我说过了,斑是我的奇迹。
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栏杆。我的大脑停滞了,一时没能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直到他完全翻出阳台松开手,像一只白色的燕子一样向我飘过来时,我才急忙伸出胳膊试图接住上天赐我的伟大启示。
他落进了我的怀里,我们抱在一起从车顶上摔了下去。我的脑子被飘飘然的幸福塞满,以至于在我们一口气开到护城河边时,我才借由明亮不同寻常的星光看到斑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上长长的、渗血的伤痕。愧疚淹没了我。于是我主动提出帮他包扎,然后才发觉了我们的尴尬情况——我们的身上只有十七块两毛、两部早已过时的翻盖手机、斑的宿舍钥匙,和这辆借来的吉普车。附近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我们能够获得处理伤口需要的药品,于是我只能拉过他的手臂舔舐那个伤口,期望我能派上一点用场。然后斑将我抵在副驾驶座上吻了我。
我的脑子发昏。我真的拥有了他,他也愿意拥有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用唇舌成功地取悦了斑,感谢它们还有这样的用途。然后我进入了他。我们都是第一次,笨手笨脚的,差点把我们两个都弄伤。
我们胡闹了一整夜,害得斑被记了大过。幸福盖过了我的愧疚,更重要的是,斑的眼睛告诉我,他不在乎这个。他认为我更重要。
斑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除我之外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一点,这让我感到隐秘的欢喜。
我该珍惜这个,但我没有。
斑第一次质问我时我该看他的眼睛,但我没有。
我记得那天也是傍晚,夕阳斜着擦过远处的摩天大楼穿过玻璃幕墙投进我们的办公室,斑站在我的面前指着我们的谱子问我:“为什么改动这一小节的和弦?”
我怎样回答的?具体的话语根本不重要,我希望新作能够更加大众化的意图激怒了斑。虽然我没有直说,但他总是能瞬间明白我的意思。
“柱间,不要这样。”
我没有明白。我不知道这是他给我的警告。我没有看他的眼睛。
这是我的第一个失误。
我想停下不再想,但记忆不听指挥地涌入我的脑海。
“斑。音乐是为了传达而存在的。没有人听的音乐会失去它的意义。”
我能回忆起自己的神态,我的动作,我的穿着,光影是怎样铺陈在这个宽敞明亮现代化的办公室,以及我说这句话时的心态:我不想瞒着他,我认为他做错了。
我突然开始享受回忆这种凌迟的快感。
斑的表情是不是有些错愕?
“柱间,音乐就只是作为音乐而存在的。”斑冷酷地说。
我承认,他的冷漠刺伤了我。
“斑!没有听众,你要将那份情感传达给谁呢?”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绝不会感到这样愤怒和难过。我压抑住自己,温声对斑解释。
他根本不领情。
“为什么要传达?音乐不是别人的故事。”
斑会抛弃不能理解他艰难晦涩表达的人。下腹部升起一阵绞痛并揪住了我的心脏。直觉使我产生了面对巨大危机的恐惧。
“也不是我的故事吗?”
你会抛弃我吗?
“不。”
斑让步了。
“是我们的故事。”
这是我的第二个失误。
在长久的反思中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卑鄙之处,竟然用自己来要挟斑,逼迫他忍受他不想要的东西。
明明一旦斑拒绝,我就会松开他。我从何时变得如此贪婪?
他头一次低下头错开了我的目光,遮掩住自己的眼神。
但我只想不择手段地留下他。什么都好,我将股份更多地划分给他,在作品的宣发里最醒目的地方写上他的名字。我想把整个公司和乐队都甩到他的肩上。我知道责任会将他留下来。
只要留下来就好。我绝望地祈求。不要离开我。
可斑明明不擅长这个,他明明不想要这个。新曲的销量下滑被投资方归咎到了斑的身上,我被迫重新接过这些责任,无力地看着斑一道道打开他自愿被我套上的镣铐。
我本该知道用什么才能真正将他留在我身边。也许我早就知道,只是我也不愿妥协。
“你正在失去你的灵气。”斑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捏着一摞我最新交给他的曲谱。
“柱间,如果你执意如此下去——”
我看清了他的眼睛。我的心打着转沉向深渊。
他要离开我了!我的恐惧尖叫着。
但我更清醒地看见斑在公司里的举步维艰,知道他挣扎在人事的漩涡里,因为他近乎苛刻的严格要求而遭人厌恨。
未知的疼痛遍布我全身,但我想,我可以解决这个。
斑一定比我更疼。
也许,该放手了。
拖延只会让伤口更加严重。我希望我能派上一点用场。
“我不会为这堆垃圾编曲,柱间。”
斑松开手,那些曲谱从他的指间滑落,像白色的燕子向我飘来。
我没有去接它们,于是它们可怜地散落在地上。
“我爱你,斑。”
斑的眼神颤抖了一下。我知道他懂了我的意思。
我爱你。你自由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我抑制住恐惧盯着他,用目光将他一寸寸舔舐、吞食,藏在我的心里。
“我也爱你,柱间。”
斑的话语尾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叹息。
他决定要走了。
上天收回了赐我的启示,此后的岁月是那么模糊。我难以记起自己的年纪。
《龙炎放歌》是一首好歌,是在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熠熠生辉的作品。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曲子。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曲子。
但它还没有完成。
为什么?
我咀嚼着斑给我的消息。
这当然是斑特地给我的消息。
狂乱的音符在我的脑海里嘶吼冲撞,交织起破碎的风暴。我的意识中回荡着毫不交响的交响曲和难以协奏的协奏曲,安魂曲咆哮着不肯安息。
我与启明星一同从床上起来,在桌边铺开纸笔。
不是我在创作音乐,是音符在牵动我的笔尖。
我心中升起强烈的预感。我们将要重新相逢,虽然不知在未来的哪一个时刻。
这是斑向我发来的邀请函。他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将完成一首千秋名曲,迎接我的天启归来。